2011-11-11

《去年在馬倫巴》-當界限被迫開始尋找界限

  亞倫雷奈與霍格里耶在1961年的結晶之作:《去年在馬倫巴》。創作的可能性與包含的層面被不斷的逼迫與探究。當文學的本質與效果被灌注在影像上時與原本純粹文字所給予人們思考的限度差異就在片頭演員名單出現時開始提出,一次又一次同樣的口白話外音,但每一次漸漸消逝淡出但依舊有著耳語的聲音程度都退縮微微差異段落的字句,每一次我們都被強迫的聽見本來被消抹的片段但也同時被其消抹掉我們已知、已聽見的片段。一段關於人與巴洛克空間所感受的曖昧不明與過量感官的口白,似有似無的鬼魅蹤跡在訴說著沒有人在說話的空間,同時內容也宛如幽魂一般稍縱即逝卻總是使人產生幻覺。此片中法式巴洛克建築與其庭園、內部的高度巴洛克裝飾所呈顯與誕生的意義就將與前述此片所探究的創作意涵所共同訴說,巴洛克將每一界限範疇的衝破,繪畫、雕刻、建築彼此空間的交融、侵蝕、取代、粉碎,每一個單一物件都相互獨立也互相牽連給與張力並且擴張與其延伸的周邊發生關係,是個體的自我歡愉、是小群眾的交媾糾纏、是社群的跨域聯邦、是邏輯與邏輯間的集體雜交、是一場界限與其界限本身的狂歡慶典。
  機能與原有被賦予位置的斷裂,偽柱、偽牆、偽雕塑、偽空間、偽真實‧‧‧不斷的出現與重新定義整個巴洛克集合場域,也是同時不斷的出現在《去年在馬倫巴》。巴洛克所藏有的繁複常常形成一股迴盪,一個無間道的循環。在片頭那懸浮漂移並且處處凝視的巴洛克意味之後,正在上演的劇中劇承載下了那原先不斷重複的無人所在的話外音,我們此時也不自覺開始另一個早已開始於片頭的記憶與時空之間的問題,始於我們對於文學的認知與其組成的材料與方式在我們身體所留下的種種痕跡,在影像出現後這種種痕跡所產生的異變,在介入微調段落後的口白再與前者影像所產生效果上的差異去迫使我們身體重新思考,並且於影像中現身與接收口白的劇中劇,我們觀者對於劇場的加入再回頭與前述所發生的眾差異思考自身與片中凝視著劇場的觀眾們所處的異質地點,似乎眾多層次的異變是彼此的在進行交融、侵蝕、取代、粉碎。同時也發生在我們觀者與片中劇中劇舞台前的觀眾們之間,同而為人與凝視眼前的神情、專注但充滿疑問與嚴肅的定格,在影像的媒介下人似乎不再是為人,人形僅為能辨識為人的條件,在片中也慢慢出現關於人與雕像之間的關係,因為男主角語言的強迫介入下,雕像成為他與女主角之間斷裂的媒介,藉由它所發生與賦予的事件來強制治入訊息,雕像本身被強加與灌注語言,語言也因為人的使用而開始對雕像進行多種扭轉與嘗試的可能,也因此雕像本身不在像是雕像而化身為凝固不動的語言聲響圍繞在男女主角之間強迫與抗拒的對白之中。時而出現在交談與放屋內各處偶爾不預期定格姿態的人們,也漸漸不再像人而成為那一瞬間的雕像隨意擺置與具有鬆脫意義,就像是前述男女主角在討論那庭園中雕像姿態的意義一般,它的可能性隨著語言與想像的脫離而鬆動,完全與其大理石材料的迥異共存在語言本身的鬆動,也共存在那不時被強迫定格姿態的各處人們身上。
  男主角不停以嚴肅與認真去施加那無法抗拒去聽見的語言聲響,每一個相遇、每一個場所、每一個約定都那樣的鮮明確又模糊不具細節的肯定。也不管走到哪裡都將會與他不期而遇的開始自我猜疑,不管再怎麼抗拒也無法關閉聽覺所產生在內心的精神分裂與無法自拔,每一次分裂的加劇使得身體開始扭轉,眼神的恍惚與曖昧,自我開始飄邈分散在整個巴洛克意味之中,化身為巴洛克迷宮的龐大網絡。此過去是被自我所確信的不層存在,馬倫巴也確實的不在世界地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那麼這樣出現的不存在眾多鮮明與詳細的關係與空間它們在哪哩,自身的絕對迷失,對於那不存在於過去的過去,它似乎在當下我眼前所見與耳中所聽被創造出來,不斷在當下與緊接未來的每一秒被降生的過去,馬倫巴由這些我所絕對陌生與未知不存在所組成,而漸漸的發現,我也是。
  強烈確信記憶與真實的身心在這樣一個完全由虛構與不在所組成的空間陷入瘋狂與精神分裂,當此不曾在的過去在當下完全壓倒性占有時,它就成為當下的現實,在其中我們也不再為原有人的意味,將由此硬性杜撰的語言與影像組合重新賦予我們生而為人在當下的意義,將是由遇見虛構與面對創造的恐懼退縮下進入黑暗;也是由懸浮漂移的吶喊抗拒進入一個無法承受的強烈白光中伸出雙手笑著重複擁抱每一個從頭開始的虛構。
  最真實與可怕的迷宮不在於其內容有多繁多複雜,而是當我們發現它其實是多麼的筆直與清晰可辨時,我們卻在裡面迷了路找不到出口,因為我們找不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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