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22

刺臉

  有些時候,我們看見的並非那理性掌控下所辨認的臉龐,並非因為掌控了臉的所有細節與外框輪廓線條,並非因為它喚起了某個擬仿心中以存在但模糊曖昧的某個形象,並非因為光線的充足照明而使得清晰又均衡可見。那我們看見的臉是謂何臉?!

  在我們對於臉認知的習慣之外,突然的一個失衡,迸發的某處,突兀的異端,總是令人心悸的歪斜等,或者說是我們對於臉認知的習關之邊緣,因為前述的情況其實我們依舊是能認知,只是它們生存的理由即為不願被強烈的承認其有生存權,它們其實處在邊緣,更確中的說是處在關於我們對於邊緣本身的認知之中-關於邊緣本身的思考,即是關於邊緣自身的邊緣是為何的思考。臉究竟在扭曲與變形至何種程度,人們會不再感到它可被稱做臉,或是使人們體會與思考那不忍再觀看當中自身感性所漸漸失控的邊緣(界限)所在。

  通常,臉的異端將會最直接的獲得視覺的聚焦與注意,它總是最快速也最能勾引人們的感性(感興),人們因為某種好奇喜歡觀看異端,因為某種感性會走進意外現場,因為某種悸動而嘗試觸摸,因為某種禁忌的警告下去挑戰和思考‧‧‧某種如同羅蘭巴特在攝影裡所稱的刺點,不斷引誘著人們去產生一次次屬於個人自身私密的感性接觸。當這東西在臉上被發現時,人的感性都將會是一場穿梭於狂歡或是於禁忌的派對,這也都完全屬於個人的私密深處,成為秘密,不可被任何他者所體悟與思考的秘密。而思考這關乎"刺臉"的運動,也就是場秘密被逐漸秘密化的運動。如此,我們將無法逼迫自己去脫離、去閃躲這無止盡的宿命,就在我們總是生而為人的一刻,臉是不停的出現在眼前,眼本身最無法見的,亦是我們自己的那張臉。

2013-01-20

頭一抬,眼前豈不就是一片武林


  影像式語言。中國武術,實則等同於語言字隙間的宇宙意念,在一橫一豎的天地之間暈染出屬於身體流動的實現。雖言為某種影像式,卻時常昇華成為一種運動進行的不可見影像,語言是貫穿在身體與語言所開啟的運動中流竄的感性,這即為影像──王家衛的語言。

  語言式影像。每一橫一豎所被仔細琢磨與承載的喃喃,總是處於影像框外的旁白,言說一次次關於影像所欲展現的告白。難以停歇的口不斷述說著即將開始的功夫之道-即將開始的影像之道,一幕幕如同對白內容之意而運動的影像,操演著影像的功夫。"念念不忘,才有回響",人們因為影像而有感,因為影像宛如幽靈般不斷給予某種感性的傳遞與變形,人們隨之運動而變化,若被告誡"不去想,什麼都沒有"所引發的卻是更多的意念與迴盪,關於意念的變動與悟念即為各種門派與拳法之間差異的開始。最後一戰之最,在於不比功夫而比想法,更說明了關於語言式的比畫即是人在其中不斷磨練所欲達就的極致。王家衛本人說著:"所為絕招,就是把最簡單不過的事發揮到極致‧‧‧我不確定這作品有沒有到達,但我想就是個開始,希望開了門,也許以後有人會走上這條路"──王家衛的影像。

  "寧可一思進,莫在一思停"。月台總是王家衛至愛操演的場域,當中蘊涵的流動與變化永遠是關於時間與空間的,它們往來交錯、它們暫時停留是為了離開、是為了前往,在這裡不斷的上演著關於眼前漸漸失焦列車的運動,月台幾乎可說就是影像本質所建立起的運動場域。宮二與馬三也在此將師傅宮寶森的宮家拳中各為互補的八卦拳(柔勁)與形意拳(剛勁)進行兩人的最終比劃──隨著後方列車開始緩緩加速至如同膠卷跑動的模糊失焦運動──功夫,一橫一豎,只有站著的才有資格發話,也即為結果兩人姿態之意,但"臥地一橫"的馬三與"立天一豎"的宮二除了輸贏、除了歸還與拿取兩人之間的感性之外,還有那已不在場的宮寶森,以鬼魂這種消失的他者姿態所打出自身在臨終前口述出的絕招:"老猿掛印"。是功夫,是語言,也是影像。同時使得宮二與馬三在比劃結束的當下體悟與成就那絕招:"掛印的關隘在於回頭"我們也在當下看見影像在月台之中的完成,完成一連串關於影像的感性邏輯操演,這是王家衛此時此地的絕招。

  "有燈就有人",不只是在每一場戲裡那總是無法被忽略的檯燈、燭火、每一種關於照明的物件那高度存在感的宣告,即便它們是處於失焦的位置。那也是在影像成形時最基本的源頭與限度。若無光,我們將看不見任何東西,包含了所有他者,因此我們也看不到任何關於自我的辨認限度。我們因為影像的運動而慢慢了解何而為時代、合而為時代中的人,這是每一次王家衛在影像所不斷進行的操作與思考,每當大眾人們因為他的影像而產生許多困惑與排斥的當下,那種關於影像與創作本身在每次不同題材的操演之中,跟一般浮濫與廉價販賣的影像比起來其實這才是最為關乎"人本"的影像--亦是關乎"影像"的影像。

 
 
頭一抬,眼前豈不就是一片武林?!
 
一代宗師,王家衛。
 

2013-01-16

20130116的美學-哲學-文學

  "如果有一天",這樣的想法不再存在,所有關於可能的空間都將消失,就連獨裁的霸道也不再有期待,因為再沒有獨裁之外的存在,"就是那天"的思考使得獨裁無法被辨認,自然也不存在於有被獨裁如此的意識,絕對與篤定的宛如今日在排行榜中占據各處的眾關於正向思考語言,不管提倡或是批判正向思考,它們都屬於同一空間裡運動的社群。

  "我偏好不具任何偏好",像是梅爾維爾曾經虛構的那張臉孔,宛如太宰治仿擬與描摹自身的無賴。我想做出的選擇總是在所被給予的任何選項之外,甚至不關於眼前那選擇題目本身,必然在社群價值裡總是處於雞同鴨講、脫離社群。必須澄清的前提是我想走入團體、接觸社會,但我所看清的唯一方式卻是永遠最逃離與隔絕於社群的被拒絕往來,這並非原出自身就欲處於孤高寂寞以求取安慰的虛偽矯情。

  "信仰所有關於信仰的逃離"。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某種關於活著的極致無奈,也是關於人本生命的弔詭所下的切中定義。宛如書寫出某個角色,他在此生所追求與信奉的,就是不斷嘗試自殺以探究死亡,他所能做的最基進條件:就是他必須不斷的活著。只有使自己極端的擁有生命才能不間斷進行自殺與探究死亡,也就是永遠無法體會與掌握的信仰,更甚每一步都使得自身與信仰的距離更加遙遠,是某種關於信仰的極致無奈-弔詭。如此,更深層的無法思考在於:這樣的嘗試與非信仰的信仰卻使得這角色比任何人都更接近生命,比任何人都更具有活著的力量與動能,比任何人都更能稱做為一個"活人"的非人。他,也將因為不斷嘗試抹去與消彌臉孔的運動而形成專屬自身的臉孔。

2013-01-13

臉思之初


"有臉孔的人總是竭盡所能地嘗試各種使自身失去思考的方式來抹除自身臉孔,同時卻因此反倒加深臉孔的深邃與個性;沒有臉孔的人終日汲汲營營地自認思考的搜尋各種方法去堆疊與裝飾出自身欲擁有的臉孔,同時卻因此使那原已模糊消亡的臉孔更加渾沌拙劣。這是個極端弔詭的無間異域。"

  這是人在降生之初所擁有那成為人的最基本要素,使得他人之所能辨認出另一人的基本面,一種即使未傳達出任何內在交流的形象表徵,而此表徵在受到光的傳遞時就以獨立地擁有自身所傳達的個性化,在一個時間尚未被辨認下掌握的瞬間印象就到達視覺內的個性化。這種獨立遠遠逃離我們一般對於人與人之間對彼此的認知與理性關係為前提所建立的連結,任何一張完全陌生但具有最低限度條件下出現在視覺中的臉,都能在瞬間的印象中傳達出某種感性力量,在這樣力量所形成的表面中充滿高度可能性以產生各種分化或歧異,這些可能性裡包含了在臉頰表面上肌肉的鬆緊拉扯、血管內流動所引發的起伏或色變、任何臉部神經的微渺抽動或甚至在空氣流動產生的微氣流所導致汗毛的飄逸等,都會引發各種感性在傳遞時的力表面那未知的差異變化,更甚在如此力量運動時的重覆堆疊的可能性。

  如此以語言啟動的感性平面所建立的在第一瞬間的印象裡無疑是關乎某種視覺與影像的基本面,因此它必然亦是微觀於光線的場域,因為若是沒有光,我們將啥麼也看不到,而光的可能是於自然光、人造光,甚至在前兩者之外的非光所進行運動以承載與傳遞人與人間的感性。光線的活動產生出難以確切刻化、無法數計的明度與彩度層階,當然此層階除了存在於物理光外,也在於非光的內在與精神感性裡。臉孔因為光線層階能使得人們開始種種關於臉孔的操作,使得人們能銘刻出專屬於某臉孔的經典感性,使得人們能去記憶與傳遞那張因為光線層階變化下,超出於時間禁錮的永恆臉孔,人們也因此感動而記憶,這是屬於當下空間的差異所產生的力場,即使隨著空間條件的變化所導致的感性差異,力量也就在再差異其中不停地重複誕生著。我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斷處在這樣的運動關係之內,進行著永不停滯的感性活動,即便再怎麼處於孤獨與隔絕,也無法脫離那有意或無意的鏡面反射、或是湖水反映,甚至在永無擺脫的意識流與自身的對話與互動,就是場運作緊繫於生命任何變化的感性劇場。因為臉在最初的被光所附著、因為我們的理性邏輯得以辨認任何能成形於臉的條件的可能、因為我們在各種遇見臉之前的感性活動與遇見臉之後引發的感性變動相互交媾時誕生的一層層人際感性網絡,這些都同時地在我們看見臉的當下形成力場,由感性力量的運動形成的動態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