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6

虛構-David Fincher-創作

  精準的控制每一個關於影像的位置、速度、飽和;敘事性、知識型、價值觀;分貝量、頻率、相位分頻。每一個都一再被重複的掌控著能量化的數字科學操作,同時也被一再重複的逼迫著製造一個個無法被科學所定位的感性空間。所有這些關於影像的高強度佈置如同片頭展現劇組flow的運動方式:即在現身後將被每一雙眼所捕捉、每一個大腦所辨認解讀所記錄的當下,就隨即快速的消逝,不留情面也不做促銷的逃離這些螢幕前的眾多正欲建立思想的影像負載體。這是,一個關於虛構-創作的深度影像。

  思考創作之於大衛芬奇,時常等同於思考虛構,而在電影史從二十世紀創生之時就不斷的有著各種關於此的試驗與痕跡。大衛芬奇於今日總是以數位的方式操作影像,不單是特效與動畫輔助的快速與便捷來承載每一個敘事,對於這些擁有高強度影像思考的導演們來說,真正的劇本在於每一個影像使用的意涵、也等同於影像所運作的方式,是同時發生亦無法如日常邏輯簡單去分辨切割成形式與內容等這樣單純二元。數位的影像操作所展現的主要力量是當大衛芬奇長年來一而再的探究"虛構-創作"此一思考的方式,或說在思考虛構一事時就必須得以"數位-創作"來創造一種屬於此特有的影像邏輯。

  前述提及關於劇作或是片中各種文字flow的運動,亦是一連串關於思考其創作的鑰匙。時間於今日的影像之中,不僅僅常是在眾多商業影像中被正、倒敘的錯置或是拼湊來展現各種技術上的炫麗或是純粹無腦炫耀,而是在如同大衛芬奇長是碰觸虛構思考-思考虛構之空間時,最為複雜的佈署。從一個關於失蹤的影像開始,文字提示開啟視覺-知識:這是一個關於過去的影像,但真正的影像事實(MATTER OF FACT)是正在眼前上演的當下影像-正在腦中所一步步建構出的知識敘事影像,每一個知識型開始辨認角色、劇情,同時價值觀也開始做做一次次在意識流中的判斷與推論。這是一個關於虛構的開始,似乎美好、似乎理所當然得使每一個影像前的思想影像自然的落入它龐大的虛構體中,那些它總是以黃帶綠的室內光、總是帶藍光冷冽的外景光,僅有當我們以日常的思考去捕捉影像時所展現的習慣才能落入如此數位又虛構的影像中成為即將在影像之後來散播的數位資訊源。前述關於虛構的重複操作在影像中是以事件──愛咪的失蹤──做為分界線。

  當另一把鑰匙被轉動──GONE──成如同此片名的單字一詞時,影像強度至高點,思考與布置反轉至前把鑰匙所開啟的空間並且重疊。首先,在此GONE空間中是從事件之前的過去、然後跨越界線、至事件之後的未來。在這空間裡的開頭隨即跟隨著愛咪的聲音、旁白內容、告解的畫面來與前述空間重疊時序,並且拋下一個個關於基礎影像──尼克──的陷阱來設計每一個順從接收訊息-影像習慣的觀者。其中放置了新聞、名嘴節目等等各種以訊息、影像來散播敘事與價值的操作媒體,大衛芬奇使用了這些以"虛構-創造"之義而誕生的工具來再反轉展演何謂"虛構-創造"所產生的價值與人心動員。

  這些虛構媒體與訊息在影像至頭至尾從沒停歇過的運作著,這時就必須提及大衛芬奇在此影像裡的聲音與Trent Reznor, Atticus Ross的配樂。環境音與群眾的交耳,它們不停的製造這些空間中所隱藏的群體力場,虛構的媒體需要接收者,而價值觀的傾向必然又各種"眾"所承載;影像亦絕對的由"眾"思考所創,也由影像前的"眾"思想影像所捕捉、認知,然後再傳播。所以在這樣由各種"眾思考"所圍繞的聲音佈置裡,在許多動員的場景中群體與環境聲的質變,也同樣的使得影像的虛構產生差異,不僅是這些聲音改變了內容:支持、反對、辱罵、唾棄、吆喝、歡呼等,以及它們與環境隨著感性變化時所營造的整體影像感。Trent ReznorAtticus Ross操控了這些影像也許可能擁有的感性空間,或是說他們反倒是使得這些影像在一般日常思考中所欲辨認的感性方向來迷失。他們的配樂並非使得影像被習慣的帶往應有的感性面,而是眾多的訊號與失真,此時影像是純然的以頻率、音壓來製造感性,因為聲音本身即為虛構,是以波-力的方式來運動在每一個個體上使其感受震動,所以當他們在如此曖昧又充滿未知的方式製造一次次波動至影像前的身體時,是直接的迎接可謂"構成聲音本質"的組成物,當它們在我們習以為常的音階、旋律受到阻礙、碰壁困難,身體逐漸感受到何謂音樂-聲音這些碰觸到聲音-創作的思考。

  前述的各種虛構操作交疊至為第三種空間,HOME的時序除了回到理應冠以的當下似乎一切將歸位-在商業影像的方式裡總是以驚人結局、任何高潮場景或動作場景做結,這樣的思考慢慢的被再次的抗拒所延長扭曲,因為大衛芬奇不打算就此讓各種習慣感性進入舒適圈,他讓此空間裡的感性如同片頭劇組flow一般,使每一個觀者-思考欲感受完全、欲拿下掌控之時,隨時剪接至下一個影像,似乎虛構要無止盡,謊言與假面停不下的完全植入每一個看似日常與眾價值所期待的歡呼、祝福之中,虛構-現實的弔詭極致,無路可逃離至頭至尾所佈下的精密網路:每一次嘗試掙脫或是抗拒的動作、思考,都將僅僅是一個早在動作或思考誕生前所佈下的陷阱,它亦因為動作與思考產生掙脫或是抗拒下,再重複引領其嘗試進行下一次動作、思考的掙脫或是抗拒。


  絕對的虛構-創作,不斷的被書寫下來,而吸引著那些總是嘗試解讀、捕捉、總是處心積慮來拿下控制權的慣性思考,也因此這些日常將輕易的進入這龐大的虛構空間,僅僅能凝視著片頭與片尾那雙經過翻轉後的既感覺空洞又複雜悚然的雙眼。




2014-10-11

蛻變的思考,思考蛻變

  徹底、極端的思考創造,過程伴隨著絕對地轉變-運動。轉型並非僅僅的轉化形象與倫理道德價值,更處在日常思維那反射性的直覺中將轉型此運動作為僅僅轉化型與倫理道德價值的改變一事的翻轉。

  卡夫卡寫下的那隻蟲,在每一個文字系統的被認知、被辨識的當下,緊緊隨行的是一個個當下正在閱讀的知識體與知識體系的轉化-運動:一篇篇關於此的感言、評論,不外乎都在於闡述著此轉型所象徵、影響,進而反諷其書寫實的內容與當代社會道德價值等等,數量與資訊的豐富總是令人感到這些後續評論文字的積極生產,甚至漸漸的有種屬於每一時代的自滿,越漸資訊與溝通方式突破的今日更是強烈,似乎每一個體都在隨意的在整片有形與無形的網絡中獲取所需。

  蛻變,今日不僅僅是屬於文字平面上的二維,它是附著在白底黑字上的纖薄空間;它是此纖薄空間在每一個知識體藉由視網膜捕捉時便隨著意識流一次次不同處理下的感性;它是此眾多截然差異的感性不斷累積出的立體深度;它是這深度衍生下的運動所觸發全新空間而圍繞出的新思維。


  這絕對不再僅僅擁抱著過去的慣性思考所能去解釋與認知的愚昧。若是思維不隨著每一秒鐘進程成為過往的當下而前往下一秒將至之處。


2014-09-11

嘗試製造多重平面共置的意圖-發條鳥年代記I

  尋找一隻失蹤的貓,尋找一個許久未聞但卻由旁人博引的過程中越漸熟悉的過客,尋找一個在自家後巷裡迷失的理由;可能是在路上或是在家中迷失可藉尋找的線索,可能是在夢裡找不著指標或目的而不由自主的行動,可能是在他人的口述之中投射自身至完全不曾在生活經驗中感受的事件。

  它們-他們-她們-牠們都被一步步有意識的並置在每一次看似日常──做家事、煮飯、外出洗衣、採買拜訪朋友等──的行程裡。總是突然的,事件就這樣進入了日常,一通陌生未知的電話與談話內容、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以身心靈都未做任何準備預告的方式下帶來了對其身世與超現實的敘事、一片未曾進入又時時召喚著意識入睡的空間。村上春樹使得每一個辭彙、每一個名字-定義,總是不經意的以不同的方式與內容出現在不同的事件與場合,同時此辭彙-名分-定義因此重新被覆蓋書寫。

  他(它、她、牠)嘗試著書寫"意識",因為它的無法預知、它的絕對脫離理性與語言的控制,某種與創作這件事帶著高強度密合交集,所以他總是在嘗試書寫著它。

  不僅是辭彙-名分-定義是如此被共置在許多平面中,由這些共組下所產生的每一個行動-事件-效果也是共時的出現在這些平面彼此連結的網路之中,因此串流發生的場合不僅是平面而是在這些互異平面之間連結起的力量網路。這些關於書寫時所擴大整體效果的力網中,書寫是立體的,它在一個極為纖薄的白底黑字上像是有機體般的增生。

  書寫並研究"意識"的運動方式,意味著關於意識的各種流向與姿態。換句話說,必須使得意識與無意識被強制的並置在書寫中,在這絕對的有意識行動下,意識流同時絕對的超乎理性所控制的突如其來,僅能做的是盡其知識與理智所能觸及之處,在最短時效內將其捕捉並放入這一大片網路之中,接著再隨其複製生長的觸發那充滿未知的無盡意識流在此網路之中所製造的震盪。這是一個絕對的難題,也因此它是絕對艱澀。

  村上春樹,置換著這些思考方式來有意無意的使得觀看書寫與腦中認知之間不斷產生熟悉感、也不斷同時產生陌生感,是種必然的精神分裂,意識流總是突然的處在分裂的那一頭。甚至超出所為立體的日常思維,當意識與無意是被以完全意識流的方式所書寫,那是種想像之外的想像,它是屬於思考之外的獨立,它不存在於每一回思考中所建立的空間。所以它是絕對令日常的理性與空間所陌生而畏懼的,總是處在一個疏離的場所,無以復加的隔絕感。

  說是一種意識在書寫自身的告白,其中村上春樹僅等同於眾多負載與傳輸著關於書寫流向的辭彙-名分-定義平面之一;或者在不斷膨脹的力網中,觀看著書寫就此超乎立體的共織出一個關於村上春樹的意識。

貓,依舊是以如此方式存在,卻又是持續的不存在著。


2014-06-22

20年前的漫步未來

  從一個焦距外的躊躇,走入人眼能捕捉的距離裡,拿走那把不知何由留在門上的鑰匙開始,開始每一次蔡明亮影像與在影像前映照雙眼之間的愛情。

  小康凝視著超商天花板角落的凸面鏡,那層極度纖薄境乎空洞的扭曲影像,住在這鏡像-影像中的他,如同他在片中所扮演的納骨塔業務所推銷的產品與他的關係一般,裡面其實不曾住著現實日常所謂的"人類",但經過語言與包裝,這些可以是信仰、可以是思念、可以是傳統等這些文明賦予下的"感性"來驅使著人們去將如此空洞的空間轉化成一個具有強度-生命的場所-居住地。看似家徒四壁、空無一人,但對於現實日常來說,它總是被汲汲營營的販售、出租,各種行銷經濟學賦予它超過現實貨幣資產等價值同時又必須提醒著"一分錢一分貨"如此投資概念,投資與交易著感性。

  阿榮隨著感性而移動,隨地販售著女性衣著-包裝,但如此動機目的卻總是嘗試再將女性的衣著-包裝褪去,以獲得最赤裸的感性。他漫步在街頭,隨著路邊電話亭傳達出需求-販售,他亦是某種業務,同樣游牧方式的帶著空洞的包裝-軀體尋找一個不屬於自己卻能落腳的牧草地。他也同樣的在影像捕捉之外的空間,偷了一把鑰匙,一個能讓他暫時以躲避的方式停留的空間。

  楊貴媚身為一個房地產員,手邊總是不斷出現等待出售的空房,一次次來參觀軀體幾乎不發一語的漫步,遊走在每一個等待出售的空間,同時楊貴媚極端理性-HardSale的旁白總是伴隨著他們漫步到此空間的每一個簡介、特殊之處,像是一個個標籤,為了使其販售而使用語言來將之親近市場──其實近乎當代商業影像的運動方式──這個將楊貴媚深縛其中的空洞場所。

  影像中不時將法律-禁錮在都市-台北市的標示語言呈顯,並且使得片中角色不斷的觸犯、跨越,甚至穿越過這都市中一條條屬於日常的動線,與其成為90度垂直的方向來使得界線浮現,也許說其影像是嘗試超越界線、挑戰法律如此日常概念,更不如說其實是使得這些界線、法禁給完全呈顯來的高強度,它展現了這些法是如何運作在都市,去製造出同時存在於各種場合與關係的空洞空間(超商、大樓梯間、空房、街頭路邊、電影院、大安森林公園……),而這些場合也再濃縮的相等於何謂"都市人-台北人",藉由這些共組出的感性,穿越在整部影像的孤寂空間,微觀至小康手中西瓜的那顆挖出的洞、阿榮手中那本黃色書刊、楊貴媚最後點起的那根菸,都再再教我們感受、認識我們何而為都市人-冷漠至無以復見的孤寂感。一個人走在一大片尚待修繕整理的大安森林公園,只有高跟鞋這樣近乎無情感的、同頻率與節奏的聲響,影像跟著漫步在這個相對於台北市的納骨塔、地攤貨、空屋房地…… 。即使這龐大的無力壓制使得理性崩塌,先前不斷補充的水分在這時全隨著眼淚潰堤,還是得點上一次火,點燃一根總是空洞無感性實體的煙,欲哭無淚的臉孔、啜泣扭曲的聲響。


  這是在20年前就已預知今日的先未來影像,我們如同當時的方式抽著菸、哭著臉、喊著聲,唯一不同的是,這些空洞在今日被設計更為完善,包裝得更為華麗,出現了更多從事納骨塔、地攤貨、房地產的專員,一個更為提升強度的空洞空間,更多種販售影像方式的都市。同時,影像本身的強度卻未曾比20年前更具張力與細膩,唯獨蔡明亮本人能使得影像走得更慢來探究這種屬於影像的空洞與力量。郊遊嗎?!


2014-03-11

異像

  看著鏡子中所反射的影像,這成像也具有可能性能觀察至我一同在鏡中呈顯之所在,它能看見一個由我確實所處之分裂出的另我,同時我也能看見一個由它確實所楚之分裂出的另它。一個空間,兩個人,四隻眼,由鏡面影像在一雙眼裡的兩個空間,相似卻不相似的兩個人,不全然對望的四隻眼。若抽離出此視覺成為全知之眼觀照,使視覺自由地流竄於任何一處,我們也許能看見一個空間:眼前人與鏡子共處之地;兩個空間:人所處與鏡子內的虛構之地;三個空間:兩位觀照者彼此所擁有的視覺所傳達至各自感性的空間與鏡子本身存有的純虛構成像;四個空間:除了兩觀照者所交錯的各自感性空間外,以及鏡中所複製的兩虛構觀照者在各自視像中虛構所見的空間;五個空間:包含了前述,與其這正在敘述的全知之眼-文字之眼,並且在每一個重複書寫時,即被重新增生的眼,被文字-思考所強行複製,這沒有邏輯,或說脫離邏輯,甚至它正在書寫自我的邏輯,影像至今日已不再僅由影像原有的原始方式所存在:視覺。面對影像,當視覺被意識到成為一種困難,被操作至無法以純然視覺方式去捕捉的空間時,影像似乎才能微微透出一點光芒被捕捉。

  看著螢幕上呈顯由鏡頭所捕捉的影像,它無法看見在鏡頭捕捉範圍之外的我,鏡頭前的影像母體也無法,我是全然超脫於我眼前的影像與之母體的空間。但不管是母體本身之眼或是同時與其凝視的鏡頭之眼都在我這宛如相對於他們的全知之眼中被捕捉,在他們彼此共生且共構之影像運動的當下,我是全然影像他者,完全處在相異之地,對於他們來說,我是絕對的不存在。所以當我以現實之姿來觀看眼前正上演的虛構劇場,我自大的視覺也如同在我所認為無知劇場中的母體與鏡頭一般,原來正在觀看的我是最愚昧,被全知之眼所引導、灌輸而處在自我建立的信念之中,原來我也是這劇場中的一份子,腳色設定就是為了認為自己是這劇場之他者,認為自己是全知的超脫無上,這些都僅為了成就這劇場的形成,這對我來說是齣悲劇。因為在這影像不可見劇場中,我除了任何光芒都無法捕捉外,我甚至本身甚至未留下任何具有認知可見或不可見的痕跡。

  文字-思考是殘酷且不具邏輯,思考總是在思考中由文字一般的呢喃所啟動,邏輯接著由每一次思考整理、突破、穩定,由每一次書寫後重覆建立,再透過每一次思考-書寫破壞,我們脫離不了,也擺脫不了這些文字-思考在中必然跟著"靈感"胡亂流轉的想像所隱約顯現的影,像是幽靈之於我們母體的存在。


2014-02-26

台灣秀

  台灣人在這幾年下來逐漸浮現出一個明確的臉孔,不同於約莫十年前同一個總是被提起但了無回應的問題:什麼是台灣的風格?首先必須先體會"風格"一詞在這空間裡平常被使用的方式與感性被分享的範圍。比較常發現的是某人對於自身一切外在包裝、行為的修飾來做出的自我評斷"這就是我的風格"(事實上是建立、借用了那些衣著品牌本身的風格或是模仿某某偶像或象徵的行為語言模式來套用在自身之上),原因有可能來自於各個外來品牌在我們都市消費的過程裡或多或少的以近乎纖薄的表面來植入每一個接受都市訊息的市民,一方面由於台灣的大眾總是習慣於快速收發的腦內系統(有可能來自於先進都市發展與運作的節奏感化,也可能來自於台灣人天生基因的豪邁,這些都同時可能成立),一方面因為台灣歷史的發展至今快速的涵納了世界上多種混合生活習慣的多元,人們普遍的街頭文化很高的程度式等同於原始動物性-群聚,某種能量總是能在短時間將台灣人民聚眾起來,又常常很快速的一哄解散、甚至遺忘,幾乎在台灣文化裡的每一個表層都能發現如此共性,也都幾乎能用語言在最低程度轉化的方式上做出合理的解釋。

  小至一個口頭禪,也許外來語、也許電視偶像對白……都能瞬間並且大量的流傳在街上的每一個發聲體,這也是為什麼台灣無法像日本綜藝圈一樣每年都選出年度流行語的緣故,因為數量太多,時效太短,影響台灣市民生活的深度又太淺,我們總是無法享受與用心於這些語彙,更多的是玩笑發語的隨性-表層挪用,挪用於著名學術領域上的、當下流行文化上的、相異族群或生活空間上的種種語彙(譬如我們翻用轉化德法學術專有名詞、好萊塢或日劇韓劇內的對白、無聊瞎說廣東話客家話原住民語等等)。反過來說,把這例子作為代表,台灣普遍市民日常裡幾乎是不會把這些掠眼即過的"小細節"視為什麼樣的社會組成元素,因為它們在一開始就是以不用心的方式被製造,接著被以不用心的方式傳遞著,中間充滿著各種可能的意義扭曲變化,就像以前星期天晚上節目"超級星期天"中的一個單元:超級比一比,每一個傳遞的媒介越是隨便與表層,定義必然模糊失焦,速度也超乎想像之快。這裡必須提及的是當今我們資訊傳遞的狀態,越來越逼近前述那種綜藝化、娛樂化,有時甚至大膽的說,定義必然模糊失焦是經過刻意操作,為了某種"台灣人需要的有趣"-"台灣人認為有趣的供給",不管事實與真相如何我們無從得知、不需要得知、甚至永遠無法得知,重點在於最後總是以某種"雙贏"的宣告來同時呈現在媒體與市民兩者的影像上,媒體知道這些有夠假也知道收視的人們當下都能發現這些有夠假,但就是放送出去就對了;市民知道眼前耳裡的新聞都並非新聞,也都知道媒體的語言全然政治化、虛幻化,但就是轉台過去看就對了。這也是最純粹的"虛構"所在,它是獲得各方的存在認同(大家都知道那是不應該存在的,卻又因為這共性才能使得它存在著的不存在之存在),完全屬於資訊本身最理想化虛幻的烏托邦,也是屬於資訊在我們生活空間裡最現實張力狀態的異托邦。

  大至全台灣的革命動員,這場高難度又高張的演出嘗試推翻體制、撼動政府與權力核心,但很可惜,張力也僅僅來自於綜藝,如同前段與此段的開頭、篇幅的差異,結束得令人呀然。


  每一場台灣秀的演出需要每一個參與的台灣人的操作,而那些操作是用心還是無意其時脫離思考,因為思考這件事本身就脫離了台灣人思考事情的本色,多麼弔詭,給這場秀開始之前與結束後所下的共標,精彩與否取決於你(我)說了算:


台灣人思考台灣不是的,台灣是台灣人所不思考的。

2014-01-23

華麗一人

  L決定停筆,中止這一連至今共94篇乏人問津的書寫,或準確的說,L決定將手離開鍵盤,雙眼撇開螢幕,不再部落格上留下任何的印跡。從這一刻起,他選擇逃離原有的真實人生,逃離最有生命力的人生哲學,逃離最原始不著墨的哲學孤獨。L選擇在接下來的日子走進除了前述範疇之外的世界,一個世界,一個由純虛構所組成的世界,一個名為現實生活的世界。即便如此,L依舊是維持著單一個體的"L姿態",揮之不去某種程度上的孤寂:只要我還在,它就在。

  往後的日子,他認為是可以想像並且預測。關於短期的未來式,他甚至認為早在每一個曾經過去的新年就像個準時的鬧鐘一般響起通知,在當時每次的過往提醒著屬於各自未來的預告。吵吵鬧鬧、人來人往,這是從L在國小有著對記憶清楚整理與讀取的思維以來對於過年的印象,並且接受著上層權力控制下的類法西斯操作:面對並且大聲又準確招呼出一個個總是不知名、不知人的眾多親戚──精準的稱謂──這是構成L童年以來對於新年這人類活動無可辯駁的刻板結構,或甚至說像是維持過年這隻巨大怪獸生命體的心臟也不為過。也許誇飾了,因為L即將活在往後虛構的空間,若不從生活細節開始品味這些虛構,那必然水土不服、滿是時差的生活感,接下來的一年該怎麼活,他可不想終日嚷嚷:糟糕了糟糕了……來度日子;當然誇飾了,因為在這樣歡沁的期間,所謂的"年味"之於L,不過就是重複上演的失敗王老五人生:當親友表弟哥、表姊妹們都回到阿公阿罵前紛紛有意無意直接間接的透過任何一張嘴、任何一個手勢、任何一個身體能做出表達的姿勢,來傳達至其當下的工作、學業、感情等成就時,因為根深蒂固在心理的良好道德教育,L總是覺得那是生命中最無地自容的時空,沒有洞可以將自個兒的頭埋住,沒有方法可以阻止這時空裡所有的眼耳口,使它們失去功能、停止運作。這強烈的疏離感也許總隨著新年這檔事的中止而淡忘,但L卻怎麼樣也忘不了最近一年的挫敗,他將那次的折磨命名為"西裝失格"。

  某表哥結婚了,所以眾親友們將回到鄉下歡聚一堂,參加種種傳統迎娶儀式順便彼此敘舊。不知道何種原因L總是無法跟那位表哥進行對談,話不投機、眼神尷尬,L總是覺得對方望著他時帶著一股有口難言的嫌惡感,他也總是知道每次如此對峙的當下,對方的痛苦不亞於自己,雙方腦袋裡運轉的種種客套都無法派上用場。當所有表弟哥與親友們在婚禮當天換上西裝的一刻,如同起跑線前等待許久的槍響,宣告婚禮正式開始,而那一槍也似乎打在L心頭,因為他從沒擁有過一套西裝,更別說能預測自己當下會產生如此的不合時宜感。L並非多麼嚮往一套正式服裝,也不曾想過自己會被一個表面的客套搞得如此狼狽,但就是這樣當下想起不曾預防過的心態使得L更覺得反胃,他覺得好無力,再怎麼維持一人的優雅依舊會被家族集體意識給淹沒,最痛心在於這集體意識總是無心、全然不刻意的。最後一根稻草被阿公四處巡視的爽眼給拋下,在眾人等待準備出發迎娶的場合,阿公一句響徹黎明又帶點質詢意味的疑問:你怎麼沒去換西裝?!將L潛逃許久的羞愧全部挖出喉頭,像是正在逃亡的通緝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揪出並且當刻處決。對於家中最長輩的失望,L即使不看那雙眼也知道它們正在緊盯著自己被當做唯一格格不入的失禮者。在求學期間,L總是意味著成就最優異的一位,成績名列前茅、考試無往不利、名校信手拈來,在校內各項體育發達,才藝多元,棋琴書畫樣樣掌握,並且校內外的人脈龐雜且好名聲,尤其異性緣,生活也不愁吃穿無憂無慮。不知從何時開始,若是允許L怨天尤人,他定二話不說的首先質問老天爺為何將一切收去。不知從何開始每個長輩的眼神都不再給予溫暖,更多的是疑惑、質詢,譬如時不時因為某長輩的有意無意一句話:那個X也是很獨立耶,好孝順、好會賺錢,還會保紅包給某某……,L恨不得仿效梵谷將耳朵割下,但心早已支離破碎,切斷耳朵也了無意義。L已不再是自然的被受關注的那一位,他已漸漸的被移交到疆外的失格區域,一個僅由寄生者匯聚的領土,不被他者與自我所認同的集體懶爛意識。

  說是集體意識,仔細端倪,L除了自己的聲音之外,什麼也沒聽見,除了看不見的自己,什麼也沒看見,這塊領域似乎僅有自己存在,接著回想起那一次又一次狼狽產生的分裂,好多個宛如伊藤潤二所重複創造的富江,重複衍生來彼此追尋死亡以求更多個體的倍增。不一會兒瞬間,這片領土充滿了L的個體,像是放滿了無數相互映照的鏡子,這麼樣壯觀的畫面,L從未曾在先前那屬於書寫的真實裡見過,站在這純虛構的現實生活,關於這眼前遼闊又狹隘的高密度,他望著望著就如同失禁一般地放出高尚的讚嘆。如此超越書寫的不可思議-華麗。



2014-01-18

看見地獄

  "除了透過思想,我們什麼都看不見"。如果這已成為一種信仰,就如同丹佐華盛頓在《奪天書》(The Book of Eli)裡頭的自白:我藉由信念前進,並非雙眼。這是一種如何運作的視覺,當然並非大多好萊塢電影裡頭那些味著表面視覺與單純敘事-故事性的感觀所準備的表層影像,或者準確的說非原認知視覺定義下的成像,在何種空間被何種方式塑造出的影像被何種思想-影像再次接收、捕捉後翻轉成任一具身體所認識的自我澄觀。

  這一連串思想上的運作首先迷失在一片未知的困惑之中,何時或何以到達此地完全無法分析或者辨認,這也是屬於影像本身被組成的宿命,不管我們甘願與否,從視網膜運作的一刻起,成像就以難以控管的高速瞬間出現在我們神經元內,但在它緊接之後成為影像的另一個極短瞬間,我們思考來不及反應與運作,或者早在這一切發生的源頭時,影像就開始被創造在影像本身被開始思考成為影像的那一刻。並且越加龐雜的當我們跟著眼前未知的線索,跟著身旁看似唯一嚮導的維吉爾-認知一步步前進,探索一層又一層由語言構成的平面,不停的觀看與提出關於視覺的疑惑,重複的尋找每一個能被當下在過去式所建立的知識團所辨認的角色、物件,甚至在這些組成物裡彼此和如此空間下所產生的身體姿態、語言互動,滿是扭曲與折磨的哀嚎、充於肉體的痛苦與聲線波長的跳躍斷裂。穿越了單純的視覺成像,遊走在一個語言系統建力下的知識型組,直到看不見任何原先視網膜的慣性捕捉,我們才真正看見-思考與認識當前正在發生的種種。

  藉著日常使用的俗語彙,但丁將其組成一首不斷向下探索的方言詩篇,一段漫長探索遨遊的旅途,在今日影像塑造的時代中,似乎能成為某一種關於影像思考-創造的操演,這些都發生於一層層不存在影像的語言薄層中,隨著發言與文字留下的痕跡,作品發生在表層關於歷史與故事等單純敘事性的認知開始之外的地域,換種方式前往,當我們跟著維吉爾化身為但丁,穿越了地獄,逃脫了地獄,我們就不再是但丁如此單純提起問題性的問題啟動源,我們將不僅僅認識與感受到地獄何謂,而是成為問題被反覆增生、反詰自我的問題化,重複那原先吆喝"換種方式前往"的念頭,那關於如何提起"換種方式前往"如此動機持續的迴圈。這樣的迴繞,不斷進行的移動,無盡向著深處繞行的運動。我們因為如此思考-影像的誕生,成為地獄本身,一個因為閱讀-觀看-思想所啟動的地獄語言化-語言影像化-影像身體化-身體地獄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