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22

20年前的漫步未來

  從一個焦距外的躊躇,走入人眼能捕捉的距離裡,拿走那把不知何由留在門上的鑰匙開始,開始每一次蔡明亮影像與在影像前映照雙眼之間的愛情。

  小康凝視著超商天花板角落的凸面鏡,那層極度纖薄境乎空洞的扭曲影像,住在這鏡像-影像中的他,如同他在片中所扮演的納骨塔業務所推銷的產品與他的關係一般,裡面其實不曾住著現實日常所謂的"人類",但經過語言與包裝,這些可以是信仰、可以是思念、可以是傳統等這些文明賦予下的"感性"來驅使著人們去將如此空洞的空間轉化成一個具有強度-生命的場所-居住地。看似家徒四壁、空無一人,但對於現實日常來說,它總是被汲汲營營的販售、出租,各種行銷經濟學賦予它超過現實貨幣資產等價值同時又必須提醒著"一分錢一分貨"如此投資概念,投資與交易著感性。

  阿榮隨著感性而移動,隨地販售著女性衣著-包裝,但如此動機目的卻總是嘗試再將女性的衣著-包裝褪去,以獲得最赤裸的感性。他漫步在街頭,隨著路邊電話亭傳達出需求-販售,他亦是某種業務,同樣游牧方式的帶著空洞的包裝-軀體尋找一個不屬於自己卻能落腳的牧草地。他也同樣的在影像捕捉之外的空間,偷了一把鑰匙,一個能讓他暫時以躲避的方式停留的空間。

  楊貴媚身為一個房地產員,手邊總是不斷出現等待出售的空房,一次次來參觀軀體幾乎不發一語的漫步,遊走在每一個等待出售的空間,同時楊貴媚極端理性-HardSale的旁白總是伴隨著他們漫步到此空間的每一個簡介、特殊之處,像是一個個標籤,為了使其販售而使用語言來將之親近市場──其實近乎當代商業影像的運動方式──這個將楊貴媚深縛其中的空洞場所。

  影像中不時將法律-禁錮在都市-台北市的標示語言呈顯,並且使得片中角色不斷的觸犯、跨越,甚至穿越過這都市中一條條屬於日常的動線,與其成為90度垂直的方向來使得界線浮現,也許說其影像是嘗試超越界線、挑戰法律如此日常概念,更不如說其實是使得這些界線、法禁給完全呈顯來的高強度,它展現了這些法是如何運作在都市,去製造出同時存在於各種場合與關係的空洞空間(超商、大樓梯間、空房、街頭路邊、電影院、大安森林公園……),而這些場合也再濃縮的相等於何謂"都市人-台北人",藉由這些共組出的感性,穿越在整部影像的孤寂空間,微觀至小康手中西瓜的那顆挖出的洞、阿榮手中那本黃色書刊、楊貴媚最後點起的那根菸,都再再教我們感受、認識我們何而為都市人-冷漠至無以復見的孤寂感。一個人走在一大片尚待修繕整理的大安森林公園,只有高跟鞋這樣近乎無情感的、同頻率與節奏的聲響,影像跟著漫步在這個相對於台北市的納骨塔、地攤貨、空屋房地…… 。即使這龐大的無力壓制使得理性崩塌,先前不斷補充的水分在這時全隨著眼淚潰堤,還是得點上一次火,點燃一根總是空洞無感性實體的煙,欲哭無淚的臉孔、啜泣扭曲的聲響。


  這是在20年前就已預知今日的先未來影像,我們如同當時的方式抽著菸、哭著臉、喊著聲,唯一不同的是,這些空洞在今日被設計更為完善,包裝得更為華麗,出現了更多從事納骨塔、地攤貨、房地產的專員,一個更為提升強度的空洞空間,更多種販售影像方式的都市。同時,影像本身的強度卻未曾比20年前更具張力與細膩,唯獨蔡明亮本人能使得影像走得更慢來探究這種屬於影像的空洞與力量。郊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