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0-22

《OLD BOY》:令人無以碰觸的殘酷

  每次遇見如此以殘酷性為影像主題之一的作品都令我不忍再回溯去觀看與思考,因為那無以復求其在虛構中最極為寫實的祕密總是會使得同而具有身體所產生的感知與負荷所無法承受。笑,人人陪笑;哭,獨自垂淚。
  使一個帶有極端哭泣能量的作品去陪笑於觀眾與市場;或者其實也反過來是將每一個人最底層那永不碰觸秘密的痛哭邀請到影像的面前去接受它的笑與幽默。昊大秀的所有行為、價值,在一個未知的強行介入、綁架之後慢慢脫離何而為人該有的理由與條件,在封閉的房間裡十五個年頭,只有我們眼前螢光幕裡小房間中的電視機所發出的光在陪伴著、教育著昊大秀的"非日常"的日常生活,也是與他陪笑的伴,所有資訊情報都化身成為眼前的光不停的傳遞,甚至連自家悲劇所引發的觸動也是來自於此,使他痛哭,獨自垂淚,因為再怎麼樣那電視與所發出的光依舊不可能與其一同哭泣掉淚。影像的本質似乎同時也在被嘗試著碰觸,那構成眼前影像虛構的光在到達我們之前也背負著影像中那再次在小電視機裡所發出的光,並且就是必須從這樣多層覆疊的影像光中傳遞自身的存在意義與感性,如此的時間性與此片頭那轉化成為不斷運行的長條數位時鐘的傳統時鐘秒針在同時一秒一秒的倒退,似乎就從此時訴說著電影那所有此曾在的過去所組成的影像,在每一秒的放映中流逝、成為過往的過往,但卻也是在向著未來而運作著,難以掌控與言說的本質,強勢而暴力的不斷發生,一般邏輯的失效與無用,是非對錯這些所有在人類世界的建立中所安置的穩固與倫理道德的無能僅僅化為海市蜃樓,總括為其本質──殘酷。
  像是在片中各個房裡不斷出現的各式各樣壁紙式的裝飾花樣,房間牆壁、各式毯子、衣著花紋等都被掛上各式幾何或曲線組成的裝飾性,那不帶有任何敘事與故事性的直白,不嘗試去做出任何矯情與憐求的自我安置,在這被悄悄殘酷的殘酷置入裡,彷彿也開始具有了那殘酷性的意味,因為它們本身的冷漠與自適所導致自己的殘酷臉孔。在那漸漸不再像人的人形演員四周、身上賦以"裝飾","在殘酷上的裝飾性",將殘酷性疊加使得殘酷本身更加沉重,"不管是沙還是石頭,進了水中一樣沉",更別說是那劇本裡的對白,同樣的僅為此奉獻與服務,"明知道無法相愛卻相愛,能承受嗎?"、"縱使身為禽獸,就沒有資格生存嗎?"。將演員的質變為野獸,為了那殘酷而不由自主的發狂、瘋癲、殺戮,而那些血腥或是身體上的自殘與摧毀,都只是殘酷性內的一小部分與某種表現的途徑。
  在朴贊郁操控虛構裡對演員催眠的驅動下,他們失去自我、失去生而為人的條件與理由而無法自拔的相愛、而互相殘殺,因為一個眼神所種下的一連串暴力,因為一段話語而導致的毀滅,即使盡了全力去保護那所愛、所唯一擁有,越是為了追擊、為了生命的誓約而努力追查與挽回,卻也是展現了在古典悲劇中的樣貌──所有挽救悲劇的一切努力都是為悲劇發生的所有條件與原因。笑,只剩下笑,那停不住發狂般的笑,看著腳邊那可憐無力不再像人的人類所失去那總是賴以維生並且自豪的理性與自尊,看著眼前他用那拆開潘朵拉盒中所抹除所有催眠幻覺的真相的剪刀剪去自己造成一切的舌。笑,只有笑不斷在這精神分裂中陪伴著,陪笑。笑與哭擁抱,即使哭自以為能將笑所殺死,所按下按鈕時聽見的只有更深一層的殘酷與強暴的聲音,那殘酷的嘲笑聲。笑終究在化為痛哭之時自我了結,因為在成為笑之前,自己也擁有著一段沒人知道的祕密,一段無人知曉的殘酷。
  導演再次在這虛構之中催眠,再次將演員與劇中人彼此都精神分裂:那秘密將跟隨著惡魔的笑,我將跟隨著玻璃中昊大秀的痛,兩者從此分離,隨著惡魔走的每一步將使其老去死亡,而我則是那停留在最終殘酷場景裡的玻璃映像之中。醒了,我擁抱著愛,笑著也哭著。不是笑也不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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