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13

《女人城》,費里尼所進行的女人/陰性創造/差異

       若是將現有的人類文明,以及其中包含的所有組成:空間規劃的定義與類別、空間機能的使用分配、空間型態與形象的塑造、使用空間的對象與其使用的方式、進行教育時所用的語言系統、傳遞日常文化的俗語習慣、在這些空間中所累積共組出來的哲學思維等等,看作是一種陽性的標誌所印記下的歷史(HISTORY)歷程,那麼費里尼在其作品《女人城》(La città delle donne)嘗試創造的即是在前述所有範疇之外,那以全然差異姿態現身的新空間。

       從男主角一如日常男性的身體感出發,被他自身的(性)欲望驅使而離開了自己原先搭乘的那輛筆直前進(棒狀式)交通工具-火車,尾隨跟著心儀的女性對象,走進了花葉茂密的樹林,穿梭的過程發現了間大飯店,走進後驚覺幾乎滿滿的女性,所有的女性們都像是帶著爆炸性的能量不停地、高強度的從事各種不同的行動,但他無法真正的掌握與理解,因為那些忙碌的女性們各自從事的行為看似熟悉但又陌生其內容與動機,她們不停的重複且快速的朝各自方向移動,有的是在找人、有的在提問、有的在自言自語、也有的在互相高分貝的快速對談……女性們完全超乎一般日常人類習慣的相處與對話節奏,所使用的語言單詞似乎都很熟悉,也能聯想或稍稍碰觸到知識型所學與理解的單詞意會,但弔詭的是幾乎所有的語言在這空間中同時或錯落的迸發,男主角似懂非懂的陷入一個詭異狀態,也許同意那聽似女權主義的宣言而展現讚賞,但又不是自己所熟習的女權定義(因為會出現女權一詞也都是在原有陽性思維中才相對產生的詞意,依舊未見任何陰性/差異產生)。他不斷地走進各個女性團聚的場合,聆聽著那些無法掌握的陌生語意、觀看著一連串超乎預期的女性活動,時而奔馳、時而跳躍,像是劇場演出又像是集會演講的不斷變化著眼前的女性互動行為,是社交活動也是純然的身體感遨遊,這些他無法理解的女人形體將整個空間構成了一個他所有認知之外的集合。

       在男主角嘗試逃離此女性飯店空間時,他遇到了另一個位於樹林間的男子,他的房子滿是巴洛克的裝飾與空間動機,各式偶像/圖像的轉化象徵,各種樣式與尺幅且帶有歷史神話政治意味的物件充斥著這巴洛克式大廳,方尖碑、標本、古典主義式畫作、希臘羅馬式大理石雕……甚至連女性,在這空間中都一個個畫作走廊牆上的照片,必須藉由操作燈光的開關才能看到那框格中的女性樣貌。意即在這一連串影像中,所有我們所學所知,包含藝術中的各類範疇,建築、雕塑、繪畫、圖像、影像等都是被男性/陽性所把持與擁有,權力指向單一,而真正的女性/陰性幾乎不存在於這樣的思維中,最有強度且核心的影像操作——光的控制——也都掌握在男性手上,然後看見的亦為男性所想見的——姿態與表情——圖像,更甚者說這是連身而為人的感性展現都無法真正屬於女性/陰性。


       所以帶著原有空間中的權威/制服者的介入,女執法者們分別將這一切用前述所提的差異方法進行病毒式入侵,走進了男人們的派對,使用了所有男性們熟悉的媒介,然後將之轉化,搞瘋所有男性關於自身理解與不解的界線,關於破壞與不破壞之間的定義,創造與不創造的落差,所有在思考邏輯中的邏輯都在重寫與僵化的辯證之中,男性就連自我崩壞與否都難以掌握跟表述。在慢慢的審視自己與所謂的文明適合何種樣貌形成時,男主角也是同時的審視自己的成長過程,迎風滑溜的觀看著自我/陽性誕生的過程,亦是一種舊有歷史的定義在這線性如男主角乘坐溜滑梯一般的過程。接著在其盡頭收到女性的特殊判決,理由跟罪狀無法理解,判決後的結果也是,都只能再靠著這男主角所處於其中的陰性空間與自己身體感的自由意志所驅使而行走,然後探究他到底該往何處,也是藉由這全然的差異空間中所散發的莫名力量所引導,他是觀看著那滿是女性觀眾的場合,自己走上一個以往視為人類文明第一步象徵的立方體/長方體,因為這絕非自然而僅有人造物所擁有的幾何形象;同時地,他也像是受到當下滿滿女性的目光與語言討論所共組成的女性力網所推動而走上那立方體/長方體。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出口,乘坐著一個美女性感形象的氣球飛起,以離開這個空間,沒想到在此女體氣球被狙擊射破之後,男主角再度進行飄移墜落,這氣球的表情與因為洩氣後而猙獰、身體形象也扭曲凹折,在這洩氣過程中逐漸返回到最真實的氣球-女性的本質樣貌。

       費里尼的影像在不斷超乎預期限制習慣……的動機下運作,包含現在文字所書寫的也非預期性的掌握其影像定義,只能發現那他/她/它是以這麼樣高強度的能量不斷在運動著。最徹底的觀看並且書寫來說,這不僅是男性女性之間從原有的生理與文明發展史的差異,而是在人類史-影像史至今之外的差異探究,探究那個最強烈且極端的差異究竟在哪裡,它又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來隱藏在創作的過程之中。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