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13

瘟疫

  它出現在被視覺捕捉的時刻,人們看著即便不假思索與在意,它瞬間的進入了作為人類文明定義下的"有機系統"之中,就像空氣進入人體一般,它開始與文明進行運動並增殖;它被聽見,在每一個體彼此接觸的時刻,作為任一隨機事件所提起的話題,並交由下一傳遞者有意無意的加料修改的事件再傳遞,也在媒體資訊以各種不同平台、不同頻率的放送著如此一再被修飾的訊息,其中包含著持續倍數據化的感染範圍、傷亡人數、患病機率等。它是一個無實際個體的有機種子,迫使每一個實際存在的有機物將其有機化,蔓延又獨裁的進入任何一種存在;它是一個絕對強勢的實際,因為所有抽象與感性都被它包覆,無法切割此岸彼岸等無聊日常的判斷。

  拉斯馮提爾使瘟疫隨著公路影像不停的往前運動,或者準確的說使它隨著膠卷不停的跟隨著光放射在每一個凝視著它的視覺;使瘟疫隨著最後那幾乎失去所有文明系統的癲狂發笑、尖叫,伴隨著極端脫序於任何理性辨認判斷下而必然產生的恐懼下抽蓄、扭曲、死亡,或者準確的說使它隨著未經科技處理充滿雜音的現場收音之中,真實人類竭盡體力的吶喊,失去一切習慣共鳴位置的聲嘶力竭,透過聲音母帶、處理器、擴大機、揚聲器到每一個聽覺系統裡。

  史蒂芬索德柏將每一個當前的好萊塢影星,從icon的存在轉化成病菌的帶原人,前仆後繼的碰觸高成本的商業影像,直至消費殆盡之時再給予一個資本市場裡必須的美好願景-終究是控制住疫情且帶著接下去未來的延續景象,因為它必然也需要被賦予帶有美好結局的延續式結語,換句話說,它得有個交代,而這個結論必須是充滿未來延續性,商業影像不存在真正結束式的結局,進而說它之所以成為商業影像,是因為資本社群不允許存在真正靜止的結局-當代瘟疫-否則將在一個輕輕的推波中整體崩塌潰散。


  卡謬使得感染瘟疫而封鎖的空間-觀看者都成為瘟疫本身,沒有任何一方有逃離的機會,甚至該說沒有任何一方有任何產生逃離的動機與念頭,任何一方一詞該是以最極端的定義下思考。所有的存在都因此死去,動物、人類、有機物,除了簡單定義下的死亡,連人們思考中對於過往至今歷史累積下的死亡概念都脫離思考的死去,連對於應該是以何種可能與想像範疇的死亡都無法掌控的,這是極致恐怖。文明死去,因為所有知識型系統都不再起作用:語言無用,因為無法傳遞訊息,書信禁止因為怕將病菌傳播,文字都僅能存在它被記錄下的那層纖薄平面上,通訊被斷絕,知識與溝通交流僅能抵達至它被生產寫下時的瞬間,接著在那平面上死去,它們不再具有原先存在的意義與機能作用,更別說在先前語言系統關於辭彙與日常用語組成的邏輯與使用習慣,除了失去原語言的定義與位置,更多的是它們並未完全的消失在文命系統而是更成為定義混亂重組的存在,像是失去幕府時代的流浪武士,並且各自帶著叔於自身的定義與動機存在一個完全恐怖的空間之中,語言並無消失,但同樣的辭彙在每一個體與脫口的瞬間都帶著各自不同的傳遞方式和定義,這將是絕對恐懼與無力的末日景象。進而使得整個空間的人事物看似運作但實際卻是無任何交集、無任何原有機體中具有生產與建設性的互動、無任何個體間實際的交流、無任何關事件產生時所能判斷與評論捕捉的線索,在如此空間中,連對於活著的定義都無從重新解釋,極端的問思考生命定義如此議題都成為困難,整體的恐怖畫面或說是為進行死亡的景象,其中弔詭也最本質的是此空間必須滿是看似活著且運動的個體,因為必須不斷的活著才能重複去執行上演死亡。當下最真實的恐怖在於折返思考原先的瘟疫存在與否,此時何處何人何物帶著瘟疫,或者將面臨的是否連思考本身都是瘟疫的傳染途徑。甚至,思考即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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