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4

《慾謀》-當距離成為影像操作的核心



英文原片名為《STOKER》,字面上意為敘事內容主角史托克家族的姓氏,同時亦是跟蹤狂一詞——STALKER——在英文上的諧音。

提起跟蹤狂一詞理由在於導演對於此作品中女主角印蒂亞的設定。她從小就感官異於常人的敏銳,視覺、聽覺等各種感官都超越了一般人體所能觸及的範圍,能夠看見、聽見非常細微的發生。換句話說,生活距離這件事,在她的日常是幾乎不存在,在同樣微觀的說即為頻率與分貝變化等聲音範疇,與發聲體之間的遠近判定並不存在,不管多遠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頂多是因為傳遞媒介的差異而有聲音落差。所以當她因為任何好奇而走近、追蹤、尾行,對於各種現象來說就像個跟蹤狂一般,調查事件的狀態亦是如此。

回歸到影像創作上看,導演與混音師確實在這方面放了非常非常多的功夫以及心思,對於聲音後製的工程來說,這是一件極為複雜的操作,也是同樣需要逼近創作思維來處理本片所有的聲音。有時需要超越一般再現寫實的後製,來放大揣摩出印蒂亞那些超感官的狀態,同時又不能超脫環境中的空間條件,再者必須處理此起彼落的相位問題,因為當我們對於導演朴贊郁的作品有些瞭解時,會發現他那些破碎跨越時空的剪接,是一再的粉粹普通敘事,然後又一在的重組出專屬於他自身的影像敘事。

譬如其中一場印蒂亞目睹叔叔查理殺人的一幕。因為從小感官的敏銳,對於印蒂亞來說,生活與世界其實不常出現任何新鮮的感受,思維總是趕不上她接收的速度,對於環境的所有事物來說,她就是天生的獵人,全部都逃不了她的獵捕。但當她的叔叔現身,並且拯救她免於收到同學的性侵,而在她眼前把他活活勒死,她是驚恐卻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新感知,導演在此場戲的角色錯位安排的也像是一般男女身體纏綿時的姿勢。當印蒂亞回到家中洗滌全身時,她回想起了整件事過程,也喚起她的身體感而開始自慰,並且隨著事件過程的發展一同越漸激烈,直到眼前的男子斷氣的瞬間她同時獲得了高潮,接著露出嶄新的表情,一個不同以往的臉孔,某程度上來說亦是一種成長和學習。

影像的剪接在導演的安排下超越敘事/故事/劇本的發展設定時間,不斷跨越時間和空間而隨著印蒂亞的意識流、感知,相互穿插交疊,感性是這樣一再重複使用新舊影像然後被製造出來,藉著設定中的超感官視聽,來變向、加速度的探究人類行為,看這些研究在超脫了空間/距離的限制時會發生如何的效果。換句話說,真正被操作的是那從未真正提及,卻是最核心的距離一事。


朴贊郁總是在影像的操作裡製造各種人類認知的斷裂,他常是在觀者眼裡/腦中建立了一個新的結構設定,接著在你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全然粉粹,然後在破碎的瞬間,同樣是來不及準備的短暫時光,又建立起另一個全新的影像認知,讓影像的思維產生精神分裂。這些都是透過演員的動作和行為來傳遞:開啟冰箱的動作,接著看見裡面的屍體;開啟鋼琴蓋的同時,聽見了冰箱壓縮機的聲響;準備彈下琴鍵的瞬間,聽見了謀殺的慘烈;看著屍體的雙眼,浮現了兇手的影子;眼中瞳孔的特寫,穿越了狙擊槍的鏡片……各種放大又一再蒙太奇的拼湊出每一場戲所欲傳達的影像感性。

在觀影過程裡我們成為另一個超感官的受體:藉著剪接與鏡頭移動,藉著聲音安排與逼近貼耳的混音操作,藉著演員許多非日常的刻意姿態和臉孔,藉著實際空間的距離突破,也藉著抽象思維的距離——人的知識建立的慣性方式——翻轉折疊,我們其實同樣像是影像上的跟蹤狂/獵人,等待、跟隨,然後捕捉每一個細部,為了滿足在其中的好奇,同時認識何而為人的感性變化,在那些總是充滿超現實事件的現實生活裡獲得一點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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