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06

拜訪

  睜開眼時,像是扛著一架攝影機,緊跟在大伯的後方,大伯不時回頭對著鏡頭開朗的講解些什麼,但是聽不清楚那些內容跟任何包含環境在內的聲音細節,或許是因為自己正擁有攝影機這件事,到是能把一切看的蠻清楚的,在一望無際滿是群眾的海邊,帶點大衛芬奇式黃綠色調光的沙灘(是的,僅有沙灘是如此),整個場景也像是某個日本的外景節目,不過除了大伯這唯一能清楚辨認的角色-內容,畫面裡其餘組成都陌生的像是嬰兒初生見到世界的新鮮感。大伯快速又興奮的穿梭在每一個人群之間,串門子打招呼、介紹海洋、介紹沙灘(?!為什麼是介紹沙灘?!)、介紹給群眾認識這正拿著鏡頭──或根本就是一個擁有生命的攝影機──的第一人稱角色,看似歡愉帶點興奮得整個畫面其實在詭異不過,整體空間也似乎只有這個鏡頭人本身有這樣不適的感受,除此之外都很開心享受,就連海浪本身都表現的異常愉快。最令這主視角感到不自在卻又是焦點中最為顯眼不可忽視的:大伯的左手腕上那應該連結的左手掌,竟然變成一支帶有十九世紀工業革命後期又帶點新古典主義樣式的機械剪刀(?!),或許也是因為那個奇怪的東西,讓這鏡頭不管捕捉到什麼都無法專注的理解與吸收,並且整個環境與成員好像也像是面對日常一般的接受那手剪刀,沒有人提出疑惑或是感到不悅。突然的,近海灘的水面冒出了數量約莫三隻像螃蟹又裝甲車的異生物,各自發狂的胡亂衝向海灘上的人群,一個轉身後鏡頭再回眸,異生物數量突然倍增,其中有些也朝著鏡頭衝刺,整個俗氣的像是好萊塢低成本的怪獸特效片會有的橋段,又再無聊不過地當牠將與鏡頭接觸的那一瞬間,L醒了。

  在他完全確認這次是百分之百在現實生活中的睜開眼後,他決定在下床前把這詭異的夢給寫下,因為那早已移民國外又立誓不再回鄉的父母親(因為曾經歷生意糾紛,接著牽扯出背後許多親朋好友背叛的俗濫鄉土劇情而心死)將要回國一趟,為的就是回來拜訪突然生重病而住院的大伯。對於L來說,大伯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幼稚園至國小時期的前半段,之後漸行漸遠又不常連絡的原因對於幼年的L也不甚了解。他其實有點討厭大伯,因為從事工地建築業的大伯總是開著一輛柯博文式的大貨車來家裡拜訪,然後抵達時總會猛力的按下貨車喇叭,每一次L都會被那突如其時的震天巨響嚇到歪腰,小時候的他總覺得那聲音足以將整個地球摧毀,大伯就像恐怖片中的殺人魔每一次突然現身一樣的措手不及,一樣的充滿不安恐懼。接著當大伯再怎麼帶著和藹的笑容或是伴手禮來寵絡L,想當然耳地他全然不買帳。

  過了將近二十年後的今天,他夢到了大伯,就在得知他生重病的隔日。L不確定當他再見到大伯是否還依舊感到害怕,即便他已奄奄一息又瘦弱乾憋得癱在病床上。暫且拋開倫理道德的束縛,L抽離的想像那畫面其實更令他感到不安,就算自己將要三十歲,還是不忍的覺得他會突然的出場,從病床上繃出一個與當初那貨車喇叭聲一樣力道的震撼效果,甚至那床單底下的左手真的變成一組無法預測動向的手剪刀或是連結著一隻異生物,然後把整個醫院變成L夢中那海灘事件的續集,而這續集更為殘酷的展開,因為這集內容包含著L那原本誓言不再回鄉的父母親,他的恐懼感再度昇華,相同的是在這續集裡,他似乎扮演著同樣角色與身分,除了觀看與移動之外沒有其餘能力,或者說除了記錄這一切,L不被賦予其它存在的必要,被抽離感官與思考能力後而失格為人。


  在決定要跟隨父母去拜訪大伯與否之前,L決定繼續寫下這續集,因為考慮到各種可能性,或許哪天會有無盡的發展與後續;或許像先知一般的預測到這所有超展開的劇情而發生於現實,進而在歷史上留下紀錄;或許會有哪個專拍低俗驚悚特效片的片商或導演有興趣,然後改編拍成電影‧‧‧‧‧‧。L揉揉眼睛、敲了敲正發脹痛的右頭殼,不經意撇眼看見在筆記本上文章的尾端那不知是何時潦草寫上的"拜訪",然後在這兩字所覆蓋的位置下方,有個未被像皮擦擦拭乾淨,些許凹陷於紙張與碳粉圖案痕跡,L睜大雙眼嘗試穿過焦距內的"拜訪",朝模糊的後方仔細看了看,認出那一個他曾在某處見過的怪異剪刀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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